Mike 北京时间9月8日凌晨，苹果公司在美国又发布新品，中国在首发之列。而在省城几所高校上学的小折、小翟等同学为了赚取每单100元的佣金，没“摘”到“苹果”不说，还过起了整日被人追债的日子。她们说，自己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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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惑 刷一单，100元佣金到手
“我只是帮人刷单，并没有拿到苹果手机，我已经报案，我们这里的警方也已立案。我已经还了4期，这个月实在是还不起了。”手中拿着警方出具的立案回执单，在省城某高校在读的小折跟分期购物平台催收人员解释着自己的情况。9月5日，是小折在“人人分期”、“鼎力分期”两个分期购物平台第五期账单的最后还款日。最后还款日后，她便不断接到分期购物平台催收专员的电话。
“订单是你本人完成的，我们审核确认的也是你本人提供的资料，分期服务合约也是你自己签的，至于你们私下如何，那是你们自己的行为，款还得你自己还……”催款专员的话让小折免于支付分期购物款的希望破灭。
同样被分期购物平台催收的还有小折同宿舍的小李和小翟。两人均已逾期3个月，按照合同约定，已被视为恶意拖欠。“我们没钱还款，也没法跟父母说，人家要上黑名单就上吧。就当我们为自己的幼稚‘买单’了。”
逾期后小折她们将承担一定的滞纳金和违约金。当期应付分期款加违约金日复一日翻滚。她们没有想到，当初只是为了赚取100元佣金，却让自己背上了沉重的债务。
小折告诉记者，今年清明节放假前一天，学生公寓突然来了两个陌生女子，“其中一个叫楚洁，后来我们报案后，才知道她的真名叫许晶。另一个自称是许晶的朋友。许晶就给我们推销手机刷单挣佣金，刷1单给100元，当时说的就是空刷，刷完就让后台把我们的个人信息撤了。”轻轻松松就能赚点零花钱，小折她们决定去试试。4月5日，小折和宿舍几个女生由许晶带着，一起去了位于后铁匠巷附近的好易分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提供身份证、学籍证明，与分期平台代理商合影上传图片，签订分期服务合同等一系列手续完成，“平台工作人员会跟我们电话确认，确认后就算是刷成一单了。许晶给我们写了张纸条，分期的什么东西，金额多少，每期还款多少，写得很清楚，平台工作人员问啥，我们跟着念就行。”
好易分公司代理多家分期网站业务，当日，小折和小李各刷了两单，一单是在鼎力分期平台购买了售价6488元的苹果iPhone6splus 64G，月供637.99×12期；另一单是人人分期的价格为5999元iPhone6splus 4G手机，月供571.91元。小翟刷了1单。
“当时好易分公司的法人王辉就在现场操作，他也知道我们是在刷单，而不是要真正买手机。他让我们拿个手机模型拍照，我们也不知道要干嘛。合同上的签字和指纹是我的，但填写信息的不是我本人，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小折说。
4月底，小折她们突然接到了分期平台工作人员的电话，提醒她们5月5日支付第一笔分期款。听到这个消息，几个女孩懵了。
烦恼 一笔贷款，几万元债务缠身
小折她们当即给许晶打电话，“许晶说不用我们还，分期后台能给我们取消。”眼瞅着最后还款日日益临近，许晶以筹款为由推托，为了不影响自己的信用，小折从朋友处借钱支付了两单共计1209.9元第一期分期款。小翟和小李则不断给许晶打电话，让其还款。十多天后，许晶给小翟和小李还上了第一期分期款。“许晶跟我们说她正在办贷款，等贷款下来，就能给我们全还了。之后许晶就电话不通，发微信也联系不上了。”
此时，到处找许晶的人还有家住在西山矿务局的张云（化名）母女。
今年4月27日，张云经同事介绍认识了许晶，让其帮忙给上大学的女儿办理贷款。“许晶给我们单位的同事办过贷款，感觉挺可靠的。”于是，许晶带着张云母女到好易分公司，在“名校贷”办理了1万元贷款。“说是1万元，实际到我们账上的只有8000元，平台押了2000元。许晶一直告诉我们是分18期月还519元，后来我们才知道是分24期的。”
成功办理1笔贷款后，急需用钱的张云女儿表示还想再贷点款。
5月18日，张云接到许晶的电话，“她说还能办一笔晋城银行6000元，分12期月还527.49元的学生贷，让我们母女还是去好易分公司办理。”
在办理该笔贷款过程中，张云发现合同上标明6000元，但自己只能拿到4300元，认为不合适，当即提出“不办了”。在离开该公司的路上，张云接到许晶的电话，“许晶告诉我们说只需要还前3期，后期就不用还了，且诚信也不用上榜，当时我们就相信了。”
5月19日上午，许晶特意开车去大学城接上了张云的女儿，继续为其办理那笔6000元的学生贷。相关手续提交后，张云女儿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验证码。“许晶跟我说刚才那笔贷款审核没有通过，让我另外再办一个贷款。”张云女儿直觉此事有些不对劲儿，便不再让许晶办理，并让其撤销自己所有的个人资料，然后离开该公司。
当日，张云女儿收到了晋城银行发来的一条短信，内容是6000元已到账。“我打电话问许晶，许晶说是双休日没法撤销，等到周一她从后台给我处理了，以后就收不到短信了。等到了周一，再联系许晶就联系不上了，电话一直没人接。然后，我妈妈就给好易分公司王辉打电话，他说许晶被抓，自己正在迎泽公安分局刑警队接受讯问。”
原来，小折她们在许晶拒接电话，也不回复任何信息后，感觉受骗选择了报案。之后，许晶被“请”到迎泽公安分局。
从王辉口中，张云得知，除去第一笔“名校贷”，许晶以女儿的名义另外还办理了3笔贷款：“晋城银行现金6011.67元；鼎力分期苹果手机分期，本金6488元，连本带息共7655.88元；人人分期手机本金5999元，连本带息共6862.92元。”
女儿莫名其妙背上了几万元债务，张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于是，立刻报案。报案后，张云得知，与女儿、小折等相同遭遇的大学生有21个。
在刑警队，许晶交待，学生们刷单的贷款和手机都被一个叫李刚刚的人拿走了，而李刚刚现在不知所踪，自己也在到处找这个人。
纠结 都委屈，到底谁骗谁
张云告诉记者，在迎泽公安刑警队的介入下，5月26日，许晶给了自己5000元，并写了份欠条，承诺（晋城银行）校园贷剩余款额1011.67元，在2016年6月5日前还清。
2016年5月27日，许晶又给张云母女写了份保证书：保证自己在2016年5月27日到6月5日处理完鼎力、人人的手机分期欠款。
从公安局回家后的许晶，并未像“保证”的那样如期还款，张云认为自己再一次被骗了。于是，夫妻俩边帮女儿还款，边隔三差五往刑警队跑。“不还款怕影响女儿的信用，给她未来生活带来什么不利影响。”在多方咨询后，张云夫妻不再还款，“我们问了银行工作人员，他们说若自己还款就相当于默认了贷款，所以我们不能自己还款。”
9月4日，记者拨通了许晶的电话，“第一，我做的是大人的贷款，是针对银行的贷款。第二，给张云女儿办贷款的那个人跑了，我也正在找。第三，我不是公司法人，也不是股东，公司没有给我发过一毛钱工资，也没分红，这个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在中间搭了个桥，我没有得1分钱好处。有什么事情她们可以去法院起诉，她有什么证据证明我骗她？我受的委屈比她们受的委屈大多了，其他的我不想多说。”还未等记者说明采访意图，许晶条理分明说了几条，然后挂断了记者的电话。
小折等人的每一笔刷单或贷款都是在好易分公司完成的，作为该公司法人，也是唯一的员工，王辉说自己才是最无辜的，“是被许晶活活给坑了”。“我就是一个手机商户，同时代理平台分期业务。无论谁，只要带一个人来，我收取100元手续费。按照我们的行规，谁带过来人，只要学生同意，我就可以做，不会问那么多。我是今年2月底才认识许晶的，当时她跟我说自己叫楚洁，在刑警队我才知道她叫许晶。此事涉及的21个人，其中大部分是许晶亲戚家的孩子，或这些孩子的朋友。”
关于张云女儿晋城银行那一单贷款，王辉解释，实际上那笔贷款审核当时就通过了，是她们母女俩没注意。“我就是个卖手机的，她们需要现金。我就当个好人，直接给你钱得了。要不售价5500元的手机，她们出去也就能卖个4000多元，要亏很多。我把身上仅有的4300元给了许晶，结果当天许晶就被警方拘留了，所以张云母女才联系不上她。这个事情闹开后，晋城银行就说我套现了，没把钱给到张云女儿手里，要由我来还这笔钱。我还得找许晶要这个钱，我是法人没错，但我也是被许晶骗了，我把手机都给了许晶。如果我事先知道这些情况，我会把自己卷进去么？现在受害学生找我，刑警队找我，我心里的苦没人能懂。”
许晶说，王辉给自己的钱和手机都被李刚刚带走了。而小折她们说，跟自己接触的一直都是许晶，她们从未见过叫李刚刚的人。许晶和李刚刚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从许晶手里拿走贷款和手机，李刚刚又去了哪里？许晶是否构成诈骗？因案件还在侦破中，我们不得而知。
出事后，王辉关闭了自己的公司，在外面给别人打工。分期平台工作人员频频给受骗学生打电话催款，并声称要给逾期不还款的学生记入征信系统。联系不上许晶，学生们只好找王辉。王辉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折每个月需还款1209.9元，在连续还款4期后，再无力支付，“我们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发生这样的事，都没敢跟大人讲，每期还款都是跟同学借，或者从生活费里省出来的。”
针对小折她们的情况，记者电话咨询了鼎力分期客服，“这是他们私下的问题，公司没办法插手，还是会正常催收。钱已经放出去了，公司不可能不往回收。如果她们拒不还钱，公司会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客服答复。
揭秘“校园贷”，在学生群体中蔓延
自2014年起，专门针对大学生这一庞大群体的网络贷款开始了“跑马圈地”，“××贷”们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零首付”“零利息”“最快3分钟到账”……以P2P为主的网络贷款借助“网络+代理”模式，在学生群体中飞速蔓延。
买手机、买电脑、买包包化妆品、取现金、去旅行、打游戏、充话费都可以分期。“让每个用户都能买得起喜爱的商品”成为平台的使命。
大多“校园贷”的门槛很低，在校学生只需向这些校园贷平台提供身份证、学生证等证件信息即可申请到分期付款或直接提现。
随意打开一个校园贷平台，“首次开放新生借款，有录取通知书即可借款；未至学校报到新生也可借款，借款额度最高5万元，资料简单，一步到位；月息低至0.99%，贷款1小时内到账……”
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网贷平台往往会以低分期利率吸引学生，表面上看月息是0.99%，服务费、分期费等算下来，超过了1.5%。“以贷款1万元为例，借10000元，平台通常要扣押2000元，最终拿到手的是8000元。客服会告诉你，如果还款正常，这2000元最后是能够返回客户账户的。每月的利息平台都是按照10000元本金来算的。从每月的本息为932.33元反推，这笔贷款的实际年息是超过20%的，也就是说每月的利率是1.77%，远远超过宣称的0.99%。所谓的月息0.99%，就是一种营销幌子。”
网贷之家调研数据显示，纯P2P学生网贷平台年化借款利率普遍在10%～25%，分期付款的购物平台要更高一些，多数产品的年化利率在20%以上，此外还会有一些名目繁多的手续费、服务费等隐性费用。
一旦发生逾期还款，随之而来的“利滚利”更是十分惊人。有的平台会收取逾期未还金额的0.5%/天作为违约金，有的则要收取贷款金额的1%/天。还有少数小贷公司会收取贷款金额7%至8%作为违约金。
小折说，她在鼎力分期每天产生的滞纳金就是7元。
还不上款怎么办？采访中，有的受访网贷学生说让家长还，有的兼职打工，有的则选择“拆东墙补西墙”——再借一家平台补上家的亏空。
2015年，中国人民大学信用管理研究中心调查了全国252所高校的近5万名大学生，并撰写了《全国大学生信用认知调研报告》。调查显示，在弥补资金短缺时，有8.77%的大学生会使用贷款获取资金，其中网络贷款几乎占一半。打开某“备受欢迎的大学生借款平台”，该平台显示，目前申请贷款人数已达到151万余人。
从贷款用途上看，近五成的大学生贷款用于日常消费，还有25％用于购买电子产品。
有媒体报道，《中国校园消费金融市场专题研究报告2016》显示，超过67%的大学生认可分期消费，33%不认可分期消费的大学生中仍有78%的人进行过分期消费。校园消费金融市场因其庞大的客户基数及可预期的巨大增长空间，规模可观。长驱直入的互联网借贷由于缺乏相应的监管措施及透明度，乱象丛生。
今年3月9日，郑州一名21岁大学生，因无力偿还60万元网贷跳楼自杀，因该学生用28名同学身份信息贷款，该款是否应由28名同学承担引发纠纷。28名同学通过律师和网贷平台协商后，网贷平台最终免除了他们的还贷责任。
张云认为，女儿的遭遇与此相似，网贷平台应该予以免除女儿的还贷责任。
规范 五个字，别被网贷网住
迟迟未还款的小折等同学，目前担心的是自己被平台记入信用黑名单。“如果被记入信用黑名单，等你们的案子司法程序结束后，我们会根据法院的判决结果予以撤销。”催收专员对小折说。
2015年发布的《全国大学生信用认知调查报告》显示，54％的大学生家庭每月为大学生提供的生活费为800元～1500 元 ，其 次 是 1500元-3000元（19.47％）和300元 -800 元（16.01％ ），71.59％的大学生每月自己所得收入在300元以下，大部分大学生几乎没有除了家庭以外的其他经济来源。
今年以来，从低门槛的“隐性高息”到“暴力催收”，校园贷问题集中爆发，出现了“裸条”借贷、大学生陷校园贷负债自杀、深陷个人征信危机等恶性事件，将校园贷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郑州大学生负债跳楼事件发生后，为加强对校园不良网络借贷平台的监管和整治，今年4月13日，教育部办公厅、中国银监会办公厅联合印发了《关于加强校园不良网络借贷风险防范和教育引导工作的通知》。要求各高校建立校园不良网络借贷监测机制。高校辅导员、班主任要密切关注学生异常消费行为，及时发现学生在消费中存在的问题。建立校园不良网络借贷实时预警机制，及时分析评估校园不良网络借贷潜在的风险，及时以电话、短信、网络、校园广播等形式向学生发布预警提示信息。对侵犯学生合法权益、存在安全风险隐患、未经学校批准在校园内宣传推广信贷业务的不良网络借贷平台和个人，第一时间报请金融监管部门、公安、网信、工信等部门依法处置。
8月24日，银监会又出台了《网络借贷信息中介机构业务活动管理暂行办法》，针对校园网贷，管理办法中特别增加了“对于借款人要具备与还款能力相匹配”的要求，以及“停、移、整、教、引”五字方针。“停”是对涉及类似暴利催收等违法违规行为，要暂停校园“网贷”的新业务。“整”是对现存的校园“网贷”业务要进行整改，包括增加对借款人资格的认定，增加第二还款来源，落实风险防控措施。“移”是涉及违法违规的行为，要按照相关管理规定移交相应部门。“教、引”是加强教育引导，增加学生合理的消费观的培育和引导，来规范校园“网贷”行为。
当下，无论是受害学生，还是王辉，都将希望寄托在了警方。“尽快破案”成为他们解决当前问题的唯一稻草。(何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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